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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下人（第1页）

南苑行宫建在雪照山山腰上的一处小盆地上，盆地广袤，背山面水，群山环抱，一条小河蜿蜒缠绕着山间流过，形如地龙潜行，流向绵延不尽的山峦深处。

河边的滑石滩上蹲着一排宫人，他们正在揉洗皇室子弟的各式衣物，皇室衣物刺绣装饰繁多，洗涤时只能仔细揉搓，免得坏了针线。

晾架上悬挂五色缤纷的艳丽衣袍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，在它们中有一件玄黑的素服外袍显得特别格格不入。

两个宫女一边晾衣，一边小声交谈。

“我刚去问了人，东启的营帐扎在围场北面，听说默瑜师傅就住在那边的营帐。”

“真的吗？等会我们偷偷去看看，我们宫女难得有机会出来，以前只能在话本里想象一下他的俊朗样貌，现在终于能亲眼看到了。

前日御膳房的宫女结伴去了，他们说默瑜师傅比话本上的丹青还好看。”

“是呀是呀，我们一会就去。”

“咦，怎么会有件素服挂在此处？下人们的衣物都不可在此地清洗晾晒的。”

另一个宫女指了指岸边正在看风景的一个女子，说：“这衣服是那位姑娘洗好晾在这里的，我见她满身金羽，必是哪位贵戚府中的人，不敢阻拦。”

“看着面生得狠，黑袍的料子也不是官用的，应该不是什么显贵人家，我去与她说说规矩。”

“喂喂喂，别去惹事……”

雨灵珏闲散了半月，每日不是去马厩看看汗血马的伤势，就是在林间溪边徒步。

春季万物复苏，正是生灵繁殖之际，不宜杀生，所以，历来春猎都只是仪式。

皇帝在众臣面前展示一下英勇无比的身姿，拿些御用金钗玉佩当个彩头，组织射箭骑马的比赛。

各宗亲朝臣趁此机会相互试探实力和立场。

随行的女眷活动更是丰富，踏青赏花，曲水流觞，每天聚在一起似有说不完的话，各家公子的样貌学识都成了她们的谈资。

春猎说是打猎，其实就是皇家社交宴会。

这种场合，作为南泽世子的姬思齐是最忙碌的，陛下要陪，赢亥要应付，宗亲们的邀约也需个个给足面子，弄得他每日回到营帐之时，都已入夜。

雨灵珏最是受不了这些需要长袖善舞的地方，于是，整日躲在山林里，图个清静。

山青水绿的美景是美，但她还是希望春猎能快点结束，采薇令和仙境秘图都还不知所踪，尉迟默瑜这个谜团她也毫无头绪，雪照山信息闭塞，她想早点回帝都查探消息。

今日，莎木郡主亲自来了营帐去请她参加酒宴，酒宴上会遇见谁自不必说，她可不想再被高乐清利用，与和赢依丹掐架。

她借口说要去洗衣服，谢绝了莎木郡主的好意，然后就真的拿了尉迟默瑜的黑袍来了河边洗衣，其实这衣袍她已洗过一遍，只是一直拖着不想还给他。

她虽怀疑他是那黑衣人，却拿不出实际证据，若是当面去与他对质，只怕他也不会承认，反而会让他更为警惕。

正当心绪烦闷之时，她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宫女，宫女清了清嗓子，挑眉瞪眼，调高语调说：“你的黑袍占了我们晾晒御袍的晾架，快去拿走，去下游晾，那里才是下人们的晾场。”

雨灵珏咧嘴一笑，心想尉迟默瑜这个王子还真是可怜，单凭一件衣袍，就被人定位成了“下人”

。

“你为何觉得那是下人衣物？”

“我们每日洗涤娟衣锦泡，料子一摸便知，你黑袍的用料还不及我这个宫女的衣料，长庆街上的布庄里最次的布料都好过它，还如此陈旧，定是穿了多年，无钱更换，不是下人是什么。”

一盒千金的生肌膏都用得起，却无钱换件便服外袍，尉迟默瑜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？

“这袍子的主人不是什么下人，正是你们心心念念想去看的默瑜师傅的便袍。”

宫女捂住嘴，没想到她摸到了帝都闺秀们梦寐以求的衣衫，却把它当成了低贱之物。

雨灵珏不去管宫女惊愕的神情，走去了晾架边，拿下了黑袍，它已干透了，也是时候，去将它物归原主了。

她轻咳两声，昨夜真不该不听余音的话，再多添件衣服就好了，寒凉湿气侵身，她今日精神都有些萎靡。

她将黑袍搭在手臂上，缓步向宫女刚刚说的围场北面走去。